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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侯澹的五指很凉,顺着她的手腕一路向上摸,最终停在了那个血口子边缘。



“图尔。”他低声问,“伏兵的暗器上也抹了毒么?”



图尔:“?”



图尔:“你是不是误解了?我根本不知道伏兵是谁派的。难道是你说的那个皇兄?”



夏侯澹:“……”



这个人回去之后,真能成功翻盘弄死燕王吗。



角落里传来暗卫的声音:“回陛下,属下也中了暗器轻伤,没感觉到有毒。”他还以为夏侯澹在关心太后,虽然略感蹊跷,还是尽责汇报道,“但太后伤势有些重,需要尽早包扎。”



夏侯澹不接茬了。



砸门声还在狂响,石门却只是微微震颤,毫无移位的动静。



庾晚音心下略松,贴着夏侯澹耳语道:“三角形的稳定性。”



夏侯澹在这种关头居然笑了出来:“古人的智慧结晶。”



他们十指紧扣,静静听着外面的声响。



又过片刻,砸门声突然一弱,接着传来兵刃相接的锐响。



禁军终于来了。



来人在数量上呈压倒性优势,端王的人被困在地宫里逃无可逃,负隅顽抗片刻,打斗声弱了下去。



有人冲着石门呼道:“陛下?太后娘娘?”



北舟气沉丹田,将声音送出去:“都在里面。”



那人喜道:“请陛下稍候,我等去寻工具来将门锤碎!”



黑暗里,太后忽然带着泣音叫骂了一声,紧接着北舟冷冷道:“老实点。”



庾晚音:“怎么了?”



北舟:“这女人想偷袭澹儿,被我拿住了。”



庾晚音目瞪口呆。能与端王斗上这么多年的,果然是狠角色,山穷水尽到这一步了,还没忘了初心。



太后刚才在享殿里听到了夏侯澹嘴炮图尔的全过程,才恍然意识到,这场和谈从一开始就是由夏侯澹暗中主导的。



皇帝在她眼皮子底下朝燕国派出了使者,而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汪昭是谁——她疑心就连端王也不知道。



重伤之下,尚能镇定自若,生生凭一张嘴将敌军策反。他要送图尔回去与燕王斗,这是打算挑起燕国内乱,无形中消弭大夏的战祸啊!



这家伙到底扮猪吃老虎多久了?



这些年里,他悄然做了多少布置?



此时夏侯澹在太后心中已经超越了端王,成了头号危险人物。若是没有今日的变故,再过不久,他就该翻天了吧?



虽然他已经中毒,但谁又能保证他下山后找不到解药?他不死,死的就该是自己了!



然而夏侯澹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糊涂了,居然忘了杀她,还将她一并救了进来。



太后在黑暗中默默发抖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紧张。



这是苍天赋予她最后的机会了——杀了夏侯澹,栽赃给图尔,再借开战之机送走端王!



她装死蛰伏到现在,终于等到北舟与外头喊话,注意力不在此间,立即朝夏侯澹爬了过去。



却没想到苍天的垂怜如此廉价,刚爬出一步,她就被北舟踩在了地上。



外头陷入一片忙乱,那领头的似乎在指挥人手去各处找工具。



太后:“大胆!你——你是哪里的奴才——”



北舟牢牢踩着她的背心,问出了今天的第二遍:“澹儿,杀么?”



他语气随意,无论是敌国王子,还是当朝太后,只要夏侯澹一句话,他都能当做蝼蚁一脚踩碎。



夏侯澹沉默了一下。



庾晚音不知道在这沉默中,他具体思索了些什么。等他开口,就是一句:“今日之事,是有刁民作乱。”



众人:“?”



夏侯澹意味深长地轻声道:“幸好,你们这些侍卫拼死护住了朕。至于使臣团,从头到尾都在都城内,准备着和谈事宜。”



伴着门外落下的第一锤,他开始一句句地安排:“图尔沾些泥水抹在脸上,等会儿记得低头。暗卫,脱下外衣给晚音罩上。晚音,把头发束起来,脸也抹花。”



众人心领神会,摸黑照办。夏侯澹声音愈发虚弱:“图尔,你那里还有毒药么?有没有三五日内死不了人的那种?”



图尔没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,迟疑道:“这不好说,毒不是我炼的,我也只是拿鸡试过药。”他伸手入襟掏了两下,摸出一颗药丸嗅了嗅,“这一颗应该不致死吧,鸡吃下去倒是当场瘫了。”



夏侯澹:“北叔,喂太后服下。”



太后:“!!!”



锤石声不断,还伴着隐隐裂响。



太后语声急促:“皇帝,澹儿,你今日……你今日智勇双全,化干戈为玉帛,母后心中十分感念……母后这些年所作所为也都是怕你肩上担子太重,想为你分忧啊……等一下!!!”她徒然偏头躲避北舟塞来的药丸,“别忘了你已中毒!你我若是都死了,笑到最后的就是夏侯泊,你不恨他吗?!”



夏侯澹亲切道:“不劳母后挂念,儿臣不会死的。”



北舟徒手撬开太后的嘴,在她杀鸡般的尖叫声中将药丸塞了进去。



夏侯澹:“母后大约忘了,拜你与端王所赐,儿臣这些年中过多少毒,又服过多少药吧。寻常的毒药,对儿臣可没那么管用了。”



北舟卡着她的脖子,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抖了抖。



药丸入腹了。



夏侯澹:“母后且安心吧,儿臣会全须全尾地活到和谈成功,活到端王落败,活到天下太平。到时候,你抱着孙儿在地府业火里炙烤之余,别忘了为儿臣欢喜啊。”



太后的呻吟声和求饶声逐渐低弱,最后只剩嗬嗬喘气声。



寂静中,夏侯澹突兀地笑了起来。



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:“诸位记得我们在哪儿么?”



没人敢答,他便自问自答:“在我为她修的坟里。”



一声巨响,石门终于被锤出了一个洞。



又是几下,它四分五裂,崩落下去,溅起一地泥点。



禁军副统领跪地道:“臣救驾来迟,请陛下恕罪!”



他低着脑袋,听见皇帝惊慌失措的声音:“别管朕,先救母后。”



副统领一愣,举高灯烛朝墓室内望去,只见太后躺在地上不断抽搐,口眼歪斜,竟是中风的模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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