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婚事[2/2页]
杨母这才想起来这茬儿,急急地握住杨惠卿的手,问:“你们吵架了?”
“没有,只是我把客房改成我的书房了,还在装修,我暂时不适合住在那儿。”
杨父道:“那就让他先陪你住在景荣吧。”说着,他又转过身去,“这才新婚,你俩就分开住,传出去像什么话?”
季青林接到杨父的电话时,如临大敌。分居二十几天,这事确实说不过去。
果然,杨父在电话里没有好语气,指责他不陪在杨惠卿身边,以工作为重,忽略了他的女儿,又再三嘱咐要对杨惠卿细心照顾。
这边电话刚打完,季青林就接到了季老爷子的电话。他揉了揉眉心才接起,又是一通指责:“惠卿的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了,你万不能让她再出一点儿差错!”
他这才明白,夫人的病复发了。他喝了一大杯冰水才冷静下来,却还是扔了笔,骂了一声:“麻烦!”
季青林赶到酒店时,杨惠卿倚在床上,被子直拉到胸口,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,可怜兮兮地冲他笑了一下。
“对不起啊。”
季青林想冷着脸,看到床边的氧气机、呼吸机,到底没有冲着她冷言冷语,他压着脾气问了一句:“好些了吗?”
“没事了,只是他们太紧张而已。”还是讨好的语气。
她认错讨好时倒是乖觉,怎么就不知道自觉点儿,少惹些麻烦呢?
她跟无事人似的,所有罪责都落到他的身上来了。
这时,门铃响起。
杨惠卿伸长了脖子,语气欢快地道:“应该是我朋友。”
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,季青林立马按住她:“我去开。”
看到这么一个板着脸的高个男人给她开门,孙芊吓了一跳。她指指门里,又指指他,再指指自己:“我,卿,我……”
季青林让开,道:“惠卿的朋友是吧?我是她丈夫,请进。”
孙芊吓得站在门口不敢进:“惠卿……丈夫?”
季青林在心里冷笑:她竟然在国内有朋友,还是能来探病的朋友。可她的朋友竟不知道他这个丈夫的存在。他作为仅挂着名的丈夫,因为她的事还要被这边说那边骂的,实在是麻烦极了!
孙芊在季青林的强势气压下没敢多待,看到杨惠卿没事后就赶紧离开了。
季青林从她们刚刚的对话中得知病情复发的原因,看着从浏览器上搜到的信息,火气到达顶点。他看也没看她,声音就跟从冰窖里来的似的:“杨惠卿,我认为成年人对自己负责任是最基本的事。”
杨惠卿被他这语气吓住,愣愣地回话:“啊?”
他抬起头来,把手机砸在床上,正好落在杨惠卿的脚边。软软的床铺立即陷下去一块。
“哮喘病患者不能做什么,你应该很清楚,这么清楚的情况下你还去市中心?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、有多少人流量吗?还去挤快消品牌?你是当公主当腻了,想微服私访体验一下平凡人的日常生活吗?想演话本之前,能不能搞清楚状况?先天性哮喘患者是你不是我!家里装修都怕粉尘,逛街你倒是不怕人多、不怕毛絮了?你知不知道,你对自己的不负责任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?!”
他气都不喘,接连砸过来多句质问,杨惠卿脑子慢了半拍,有些发蒙,睁圆了眼睛,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。
季青林攥紧了拳头,明显还在气头上。
杨父那通电话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,他做人家女婿又哪儿敢辩解,憋了一肚子火气,此刻都冲着杨惠卿发了。
杨惠卿从来没听过别人对她大声讲话,也从没人敢这样劈头盖脸地训斥她。
她几乎没跟人起过冲突,谁对她不是小心翼翼地哄着的?她无法应付这种场面,所以第一反应就是避免冲突。
光是听季青林大声说话,她心里就非常不安了。她心脏“怦怦”地跳着,明显感觉脸颊烧了起来,浑身发热。
“对不起。”
镇定下来后,她脸上挂上抱歉的笑容,“对不起”三个字被她说得像是在撒娇。要是她长了条尾巴,现在那尾巴一定高高地翘在身后,左右摇晃。
季青林深吸一口气,攥紧了的拳头已经发紫。他终于没忍住,往空气里挥了一拳。
对不起什么,谁要听她的对不起了。他再转过身看向杨惠卿时,发现她竟歪着头,胳膊护在脸前。她眉眼垂着,咬紧了唇,一副委屈的样子,身体却是防御姿势,大概是怕下一拳会落在她的身上。
眼见季青林冷着脸向她走来,手掌抬起,她吓得闭起双眼,握紧拳头,扯着嗓子喊:“我都说对不起了!”
她声音温柔,就算是这样喊了一句,也像是小兽呜咽。
季青林给她拭泪的手僵住。大概她自己都没意识到,她眼圈红着,被吼过一通,羞极了,竟掉下泪来了。
“不看僧面看佛面,我会告状的!”
杨惠卿嘴唇都咬白了,等了半晌,那人还是没有动静——季青林的手就贴在她的脸上不动。
听到“扑哧”一声笑,她悄悄地睁开眼。
季青林屈起手指,弹了她个脑瓜崩儿:“我敢动你一根手指头,明天就得提头回家给爷爷当球踢。”
闹了一通,两人总算不是之前客客气气、相敬如宾的状态了。
杨惠卿甚至隔着被子踢了踢季青林的腿,酒店这张床没光园里的那张大,动作大一点儿就可能有肢体接触。
“帮我倒杯温水呗,七分热的。”
季青林摘下眼镜,反扣住书,手指在书脊上敲了敲,道:“你平时就是这么撒娇卖好的吗?”
杨惠卿噙着笑意,继续用她独有的拖长尾音式腔调讲话:“没办法,习惯了呀。病秧子总要可爱一点儿才不惹人嫌嘛。”
季青林看了她半晌,杨惠卿笑嘻嘻地跟他对视,他认命一般终于下床倒水去了。
季青林估算了一下七分热的冷热水比例,兑好后递给她,却没料到她只喝一口就放下了水杯,还吐着舌头、眨巴着一双杏仁眼,娇气地道:“烫了。”
季青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,扔了书,关灯,转身不理她。
杨惠卿低着声音“咯咯”地笑,总算报了被他凶哭的仇。
到了半夜,杨惠卿又低声咳起来,一声接一声,她掀了被子想去外面咳,刚起身手腕却被人抓住了。
“对不起。喀喀喀。”
季青林也起了身,按亮床头灯后,问她:“需要喝水吗?”
杨惠卿边咳边笑:“要。顺便帮我把放在你那边床头柜上的黑色药盒递给我。”
季青林拿过药盒,皱着眉看了背后的成分表,递过去,又去倒了杯真正合她心意的七分热的水——他猜想大概是和那天自己醉酒时她递过来的那杯水温度一样。
季青林看着她打开盒子倒了好多粒药,眼也不眨地一口闷下去。
“一口可以咽下这么多药吗?”
“熟能生巧。”
吃了药,她还是咳。
黑暗里,那声音压得低低的。
“反正也睡不成了,你咳出声吧。”
杨惠卿转过身,看着他侧脸的轮廓,山根高高地直着下来,和他这个人一样,说话一点儿也不知道拐弯。
“对不起啊。”她尾音翘起,是认错,也是真心实意的道歉。
直到后半夜,两人才渐渐入睡。
杨惠卿醒来时,床头柜上有杯倒好的水,她摸了摸,大概只有五分热了。
她拿出要吃的药,用水顺服。
微信弹出消息框时,杨惠卿以为是孙芊,毕竟除了家人她只有这一个朋友。她看到“季青林”三个字时,着实震惊了一番。
季青林:晚上有事,晚点儿到。
杨惠卿:你碰我手机?
季青林:你没设置密码。加了微信,方便联系。
杨惠卿:你侵犯我的隐私!
后面跟着“气鼓鼓”的表情。
季青林:我对只有五个联系人的隐私,没什么兴趣。
杨惠卿无言以对,发了个“扛大刀”的表情。
季青林:在忙。
杨惠卿当即骂了一声,她发誓,这是她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吐脏字。
杨惠卿刚犯了错,自然是不敢再出去晃悠了。好在孙芊这两天为了陪她也住在了景荣,她打个电话、上个楼,就能孙芊跟聚头。
孙芊细长的腿搭在沙发上,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晃悠着腿,一边审视着杨惠卿。
“我早知道您是个大小姐,但能劳烦您给民女解释一下大到什么地步吗?”
杨惠卿无语,递了杯白葡萄酒给她。
“你不用交房费。”
“嗯,我看出来这家酒店姓杨了。”她晃着酒杯,抬了抬下巴,示意杨惠卿继续说。
杨惠卿歪着头,手撑着下巴,语气淡淡的:“我刚结婚,家族联姻。”
孙芊这才把腿放下,正襟危坐,道:“这才是我想问的。你是因为要结婚才回国的吗?”
杨惠卿摇头,道:“是也不是。我家里让我回来,我猜到是为了结婚这回事,但谁能想到,我刚回来没一个星期就被安排订婚了。”她说起来十分自然,还带着点儿笑意,但也不是自嘲,而是像在说“我订了一个包,一星期就拿到了”,没有过多的情绪在里面。
孙芊惊讶地道:“不是吧?问都没问你的意见吗?”
她的反应惹得杨惠卿哈哈大笑:“见了一面,我接受了的。我们……”
好像挺难解释的,她干脆拿过手机,在浏览器里搜索“季青林”三个字,立马跳出一个页面——
季青林:季霖粟孙,父季加沉,母宋勤。
配偶:杨惠卿。
后面是一堆毕业院校、公司、成就、杂志采访之类的信息。
几个人名底下都有蓝色的下横线,都是拥有个人词条的人物。
杨惠卿倒是没想到自己在网上也有信息,于是好奇地点进去看。
杨惠卿:杨季孙女,父杨荣鹏,母贺冉冉。
配偶:季青林。
与季青林那堆一眼望不到头的信息比,她的个人词条简直过于简洁明了。
她笑了笑,把手机递给孙芊。
孙芊看到“杨季孙女”四个字,眼就直了。她这个华裔,在美国时一直喊杨惠卿“Qing”,哪儿能联想到这么多?
她接着点进了季青林的个人简介,深吸了一口气后,说:“请原谅民女有眼不识泰山。”
杨惠卿拿了个抱枕砸她。
孙芊顺手接了,抱在怀里各种“蹂躏”,过了好久才组织好语言:“好像你和他结婚也没什么不对,但我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该安慰你。”她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,扔出一句,“哎呀,谁让你是杨惠卿呢。”
杨惠卿点头,不愧是她这么多年的朋友,一句话就能简明扼要地总结所有事情。
她与季青林结婚这事,没什么可评说的。不过就是,一个是季青林,一个是杨惠卿。
“你们处得怎么样?他看起来好凶。”
进入正常闺密对话内容。
“他……蛮好。其实不凶。”想起来昨晚的事,杨惠卿忍不住笑着道,“训人的时候是真的凶。”
“那方面怎么样?”
“啊?”
“他看起来就很厉害啊!天哪,雄性荷尔蒙简直爆棚了。”
说到孙芊最喜欢的部分,她在沙发上激动地打滚尖叫。凭她“西海岸女王”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阅人经验,她认为,把季青林放在华裔里,那就是“Top级”。
杨惠卿翻了个白眼,道:“你去摸摸看?”
孙芊抓住重点:“不是吧,你们还没……”她一副杨惠卿暴殄天物的鄙视表情,继续说,“姐们,你让这么个尤物孤床冷枕的,你好狠的心啊!”说着,她还翘起兰花指,直戳杨惠卿的心窝,“我们卿卿这么好的身材,也可惜了啊……”
其实杨惠卿也不知道季青林对她是什么态度。两家的地位摆在这儿,谁让谁下不去台都不应该。所以他俩未来的婚姻生活,必定是看起来和和美美的,但两人能对对方付出多少真心,全看造化了。
说实话,季青林不是她喜欢的类型,气势太强的人总是会让人相处起来有压力。但她愿意拿出好态度对待丈夫,毕竟这是联姻。
他们双方的家族利益容不得半点儿闪失,这种婚姻一旦缔结,若没重大变故,就是一辈子的事。
啊,一辈子,就是这个人了吗?
杨惠卿第一次想到一辈子,心生茫然。
他俩能走下去吗?自己做得到吗?
季青林推开门就看到杨惠卿坐在高脚凳上发呆。她的面前摆着一瓶酒,酒杯放在对面,明显是人喝过的,杯沿上还留着红色唇印。
她手里拿的倒是普普通通的水杯。她今天穿着白色长毛衣,坐下来盖到膝盖上方,露出粉红色的膝关节和白腻腻的一截小腿,撑着头对着杯子发呆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若不是手里拿的是水,她看起来真像是喝了酒的失神模样。
关门声令发呆的杨惠卿回过神来,她像受惊了一样,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。
“啊,你回来了。”
“嗯,吃了吗?”
“吃了,酒店送了餐。”
季青林点头,走向浴室,脚步顿了一下,回头道:“光园的别墅装修好了,吸尘也做完了,要回去住吗?”
杨惠卿没有多想,乖乖地笑着点头:“好哇。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?”
季青林示意她说。
“我想带一个景荣的厨师回去。”
好家伙,原来她是吃不惯才不愿意住在那儿。
“小事你做主,不用商量。”
这段婚姻里,他会给她足够的尊重。
季青林正往卧室走,脚步突然顿住,出于一个丈夫该关心的,他问了一句:“今天好点儿了吗?”
杨惠卿笑了一下,是真的开心的模样。
“没事了。”
很好,大家的合作态度都是积极的。
季青林拿浴巾擦身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,他裹好浴巾,裸着上身就出去了。
杨惠卿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出来,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抱起衣服就走进了浴室。
季青林正擦着头发,突然听到杨惠卿尖叫了一声。
他敲了敲门,问道:“有事吗?”
门打开了,杨惠卿有点儿生气的样子。
“你怎么把水弄到外面来了啊?用地巾啊!”
季青林伸头看了一眼地上几乎看不见的水渍,认错:“抱歉,下次注意。跌哪儿了?”
她撇撇嘴,道:“没事。”说完,她就把门关上了。
他又敲了敲门:“慢点儿走。”
杨惠卿这下才是真红了脸。刚刚自己跑着进浴室被他发现了吗?可是这个人……身材真的……好赞啊!
孙芊看男人的眼光果然很准。
这晚,杨惠卿用了之前孙芊送的某品牌的身体乳。她之前不爱用是因为觉得香味过浓,却不料刚进被子,季青林就问:“你用什么了?”
“哦,新开了一瓶身体乳,之前的用完了。”
“嗯。”
过了许久,杨惠卿都快睡着了,这人突然又冒出一句:“之前的好闻。”
杨惠卿的睡意一下子被吓没了,她悄悄地把被子拉起,盖住脸。
季青林大动静地转过身,杨惠卿缩了缩身体,后背冒上来热气。许久,她才听见他清了清嗓子,说:“你告状了吗?”
杨惠卿觉得好笑,他竟然真的记在心里。她故意打了个哈欠,身体往床边移了移,躲过身后几乎压上来的热气。
“嗯……”她拖长了声音,道,“暂时还没有,看你表现。”
季青林这才放心,也转过身去。
大概是心里有事所以睡得不安稳,季青林早早地醒来。虽然他起身时轻手轻脚,但杨惠卿还是被吵醒了。
窗帘是拉上的,透不进日光,他借着昏暗的夜灯去洗漱,水流声在寂静的早晨也显得很轻。
杨惠卿假寐着,感觉有人靠近自己这边的床头,紧张到藏在被子里的脚趾蜷缩起来。
季青林在杨惠卿的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,然后安静地离开。
杨惠卿这才起身,按亮了床头灯,去端水杯。
“啊!”
是十成的热度。
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起床时间大概是他出发后的半小时呢?
他拿捏得倒是准。
她腹诽着,嘴角却翘了起来——为了不被告状,他也算是用了心。
早上十点多,季青林发来微信。
季青林:起了吗?
杨惠卿:起了。
杨惠卿:水正好七分热,谢谢。
季青林:几点方便回光园?我让司机去接你。
明明她随时可以叫司机送自己过去,可这人表现得殷勤,杨惠卿本着积极合作的态度,也愿意接受他的安排。
杨惠卿:下午两点吧。
季青林:好。
杨惠卿:晚上可以帮我带一份桂花园的红豆酥吗?就在你公司附近。
杨惠卿知道自己稍微有点儿过分了,她早起后就存着这个想法,特意搜了一下他公司附近有什么。
过了几秒,他回了一个“好”字。
她故意没说谢谢,让对话停在这儿。
两人结婚一个多月,季母宋勤第一次接到儿媳的电话。
“妈妈,您好。”
“惠卿啊,最近身体好吗?”
“身体很好的,妈妈您怎么样?”
两人就身体、吃食、日常生活等客套了十几句话后,杨惠卿才进入正题:“我打电话是想问一下,青林……他爱吃什么啊?”
其实杨惠卿问杨惠希或者杨仝的话,也能问到个大概,但本着不被弟弟妹妹笑话的心理,她选择直接问婆婆,一次性把季青林的喜好问个清楚明白。
掌握他所有的喜好,知己知彼,有利于日后合作。
这边正和季母打牌的几位夫人看她把牌撂下,脸上简直要开出花来,还不忘给她们使眼色,故意大了声音:“我们青林爱吃什么啊……”
几位夫人这才明白,一个个都端起看戏的笑容,恨不得钻进手机里去。
这边通话一断,那边就火热朝天地议论起来了。
“哎,可是杨家媳妇?”
“好姑娘,都开始向婆婆取经了啊。”
“她看起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,这个亲做得好哇!”
“孝顺着呢,这儿媳妇讨好婆婆呢!”
季母自得地笑着,口上却谦虚着:“哪儿跟哪儿呢,一定是我家青林太凶,让人不好张口问了,才问到我这儿来的。不过我这儿媳妇确实是我家老爷子早就定好了的,老爷子眼光好啊!”
边上的夫人笑骂道:“瞧你这得意的样儿,等她生了胖小子,就是扔给你的!到时候,瞧着吧。”
一堆人说起各家小辈来,热热闹闹地又把牌打起来了。
光园里两人的婚房是季青林独居后一直住着的。
婚前,双方家庭对于居住地这件事没怎么商量,他们这种联姻家庭,婚前婚后财产都分得很清楚,看似仓促地结了婚,实际上该签的协议一样没少签。虽说不出意外他俩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,但双方家庭依旧不敢冒险。因此,共同财产越少越好。
为着方便,省去再以两人名义购置一套新房的烦琐,杨惠卿对于入住季青林名下的光园没什么意见。因此,这栋房子完完全全是独居男人的风格。
冷硬的北欧风设计,只两层的小独栋。
一楼的主灯又大又亮,直直地打下来,让人无所遁形。
杨惠卿遮眼,皱着眉盯着这个只有瓦数、没有一丁点儿装饰作用的照明工具,道:“阿姨,打电话叫书房的设计团队明天过来把这灯给换掉,让他们在今晚之前把备选品的信息发给我。”
阿姨看着站在楼梯上冲她说话的杨惠卿,只见她身上裹着一件莫兰迪灰色的大披肩,头发随意地散着,心想:这个家终于像有女主人了。
季青林回来时,带了三大捆红豆酥。
杨惠卿不知做何评价。小时候,她就爱吃桂花园的东西,百年的老字号用料实诚,她吃几口就顶饱,吃完半天吃不下饭。
这三大捆估计得有四五十个。这东西又没放防腐剂,放不了三天。偏他献宝似的,把红豆酥放在桌子上,还瞥了她好几眼,似乎非要得到一句“谢谢”或是“不告状了”的保证。
季青林终于踱步过去,打开油纸,捏了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红豆酥,咬一口就细细碎碎地落了满手的酥皮。
“你爱吃,我就多买了一点儿回来,他家今天剩下的我全包了。”
他几口吞下肚,又灌了几口水,这红豆酥虽清香四溢又不过分甜腻,但不太合他的胃口。再看向杨惠卿时,他见她放下书看着他,面上带着犹豫。
看到杨惠卿的表情,季青林醍醐灌顶:他带了红豆酥回来,她半天没个表示,是不是这事儿办得不合她的心意?
他回想起来,他大手一挥让店家将剩下的红豆酥全包起来时,那店员似乎问了一句:“您家里今天请客呢?要不要再带点儿别的?”
季青林又喝了一口水,说:“吃不完,就分给阿姨和厨师吃。”说完,他就转身上楼去,步子迈得大,看似潇洒,心里却在懊恼:急于表现却用力过猛办了蠢事,这显得自己很不聪明似的。
杨惠卿“哎”了一声。
他头也没回,却听见她问:“你还吃晚饭吗?”
季青林这才发觉,一个红豆酥下肚,他已经有七八分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