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正盛[2/2页]
身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,杨惠卿强行让自己清醒一些。以为是季青林大早上的又起了兴致,她明知道不应该,却隐隐期待,推着他的手说:“干什么呀?”
声音哑得把自己吓了一跳,她想了一会儿,猜测可能是昨天闹得过了。
季青林抱着她的腰,不停地亲吻她,蜻蜓点水似的浅浅印上她的唇,不带一丝情欲。
杨惠卿掀开被子,捧起他的脸,他额前的头发都湿了,贴在额上,挡住了眉毛,看起来年轻了几岁,像大汗淋漓后的大学生。
他不自然地躲开她的眼神,喃喃道:“对不起,以后不会这样了。”
杨惠卿没懂,看他一直轻揉她的腰间,手臂撑起来低头看了一眼,才明白过来。她没当回事,反正也没人看得到。
季青林明显情绪低落,她有些无奈,只得主动送上香吻,安慰他:“没事啦,一点儿都不疼的。”
季青林还是眼神愧疚地和她对视,抱紧她,说:“是我不好。”
让季青林负罪感十足的痕迹,在杨惠卿看来却是幸福的暧昧记号。
她换衣服时对镜看到,不自觉地眉眼含春,嘴角带笑,面色绯红,艳若朝霞。浑身像有蚂蚁在爬,心里痒痒的,身体热热的。
她逃跑似的走到书桌旁,拿起桌上的水杯却嫌热,按了铃,说水太热了,让阿姨换一杯温的来。
阿姨敲门送来新的水,杨惠卿抢似的拿过来“咕噜”喝了半杯。要知道,她是个吃面喝汤都不会发出声音的人,阿姨见她这个样子,十分惊讶。
阿姨不动声色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,要不要再倒一杯水来。
杨惠卿疲惫地摆摆手。
上了年纪的人,如何看不出杨惠卿看着疲惫,脸色却如桃花般娇艳?她一双水眸淡淡地看过来,就能让人酥了骨头。
阿姨决定在她的午餐里加道猴头菇煲鸡汤,盘算着,老宅那边明里暗里问这边的动静,大概可以回话过去,让他们静候佳音了。却不想,杨惠卿喝了鸡汤反胃犯呕,只拣着清淡的秋葵炒蛋、上汤娃娃菜吃了几口,眼睛都有些睁不开,直喊困。
阿姨激动到手止不住地抖,喜色爬上眼角。等杨惠卿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去,她才赶紧打电话:“怕是有好消息了!”
杨惠卿一觉醒来,还是腰酸背痛的。她用仅有的那点儿自制力告诉自己,不能再这样沉迷情色,要好好工作,自己的翻译大业还没完成,千万不能变成笼里的金丝雀。
她冲了个澡,洗去了身上的黏腻,换了身衣服,神清气爽地下楼去,打算在院子里吹吹风,醒醒脑子。
她刚走到楼梯口,就被吓住了。
“爷爷、妈,你们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?”
季霖粟坐在沙发上,远远地瞧她一眼就移开目光,手里的拐杖“咚咚”敲了两下地板,道:“混账!”
杨惠卿不敢动作,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婆婆。
婆婆安抚着鼻孔朝天的老爷子,慈爱地冲杨惠卿道:“你爷爷骂青林呢。我们没事,就是来瞧瞧你。”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上下打量了杨惠卿几眼,才试探地道,“刚刚听阿姨说你胃口不太好,没事吧?”
季青林接了电话就往家里赶,猜了一路也没明白是什么事情让爷爷和母亲亲自跑上门来。
杨惠卿有些紧张。谁家做媳妇的睡到下午三点才起来啊?更何况,老太爷和婆婆亲自上门,等了她半天。
她苦思冥想好一会儿才想出个理由,说:“没什么事,我就是昨晚看书看得晚,有些累。”
季霖粟瞅了她一眼,生怕她听不见似的,从鼻孔里“哼”了一声,毫不客气地转过身去对着门口。季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杖,杨惠卿担心季青林一进门,那拐杖就会甩上去。
她不敢出声,亲自去倒了茶,烫杯、醒茶、冲水、出汤,一步不落,而后恭恭敬敬地端过来,半蹲着把茶奉到季霖粟面前,道:“爷爷,喝茶。”
结果,出乎她的意料,她被训斥了:“家里是没人能倒茶吗?要你去动手?”
杨惠卿笑着端起茶碗,素白的手抬高,露出一截藕臂:“我亲自动手才是孝敬呀,您喝了才舒心。”
季霖粟低头接过,纵然人老了,视线不如以前,也清楚地看到了杨惠卿手腕上的红痕,像玛瑙手镯似的一圈。
季霖粟清了清嗓子,道:“胃口不好,就把医生叫来看看吧。”
季霖粟眼睛晶亮,腰板挺直,这样子让杨惠卿感到有些奇怪。
季母接到公公的眼神暗示,忙上前来扶起杨惠卿,把她拉到一旁坐下。她细细地问了杨惠卿的身体状况,打听她的口味和睡眠状况。
杨惠卿虽心下犯疑,却依然恭顺地一一作答。
季青林回来后,刚瞧了一眼杨惠卿就看出些端倪,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。
季霖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却难掩眼底的欣喜,眉毛都要翘上天去了。可他高兴归高兴,训起孙子来一点儿情面也不留: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的公司最近被压得死死的,你还装什么早出晚归的老总样儿!”他看季青林的目光定在杨惠卿的身上,气不打一处来,拿起拐棍,作势要打。
自从季青林进门,杨惠卿就一直盯着拐棍,她眼疾手快从另一边伸过手来拦着,手臂横在季霖粟身前,握住拐棍,一脸乖巧地喊道:“爷爷,不能打。”
季霖粟冷笑道:“你还护着他!”手里的拐棍却还是放了下来。
他憋了半天的心思就快藏不住了,人老了没那么多顾忌,他也不管他这个做长辈的问孙媳妇这些合不合适,直截了当地问:“惠卿是不是有了?”
小夫妻俩愣住了,季母挽住杨惠卿的胳膊笑着道:“你爷爷一直盼着,听说有好消息就一刻也等不了了。”
杨惠卿一脸尴尬,刚要说些什么又被老爷子的话截住:“年轻人恩爱些是好事,但别不知分寸!”
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,头压得低低的,决定装哑巴,把这个尴尬的话题扔给季青林解决。
季青林听了半天,总算明白了。爷孙俩一个性格,他直截了当的“没有”两个字泼了老爷子一头冷水。
季霖粟的兴奋劲肉眼可见地消失了,他却还抱有一丝期望:“不是说惠卿干呕,没胃口,睡觉又多吗?”
季母神情复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,知道闹误会了,忙出来打圆场:“小姑娘都爱睡觉,我们年轻的时候也都睡到中午。”
季青林看杨惠卿尴尬,心里有些冒火,也不知道老头子是从哪儿听来的莫名其妙的消息,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,他没好气地道:“我之前都和您说了,近两年没打算!”
季霖粟脾气火暴,期盼了大半年,好不容易有了苗头却是个乌龙,火气瞬间冒出来:“你小子就知道气我这个老头子!想过二人世界,也得把小孩给我生了再说!”
杨惠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,头越发低了,尴尬到极点了反而有些委屈,她死死咬着唇盯着脚面。
季青林气他爷爷不考虑杨惠卿的处境,说话没分寸,也吼起来:“没有!您上大街上,看哪个小孩好,就认作您的曾孙吧!”
季母忙站起来拉着季青林,重重地打了他的胳膊一下,斥道:“你怎么和爷爷说话的!”
季霖粟被气得胡子一跳一跳的,拄着拐棍重重敲了两下地,喝了一口茶后,情绪才缓和些,道:“我不和你说这个,你这周抽个时间去找我汇报一下公司的情况。儿媳妇,我们走。”
杨惠卿赶紧站起来,有些无措。
季母拍了拍她的手,安慰道:“没有催你们的意思,我们就是误以为有好消息,高兴坏了,这才……”她顿了顿,叹了口气,道,“算了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杨惠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,道:“是我们不好。”
季青林气鼓鼓的,胸膛起伏不定,虽然这样,但他还是牵着杨惠卿把爷爷和母亲送上了车。目送着他们走远了,他才深吸一口气,歪过头来看杨惠卿,“扑哧”一笑,道:“你这样子,难怪爷爷会生气,他肯定气我不节制了。”
杨惠卿白了他一眼。
他从后面抱住她,轻声道:“很美,绽放的女人,正盛的花。”
季青林还要回公司,他突发奇想,要带着杨惠卿一起去。不知道怎么回事,这个想法一下冒了出来。
杨惠卿惊得张了张嘴,也有些雀跃,外出的机会对她来说总是难得的,无论去哪里。
她小鹿一样踮着脚小跑上楼,鞋底拍打着地板,发出轻快的声音。到了扶梯尽头,她转过头来,冲下面仰头看她的季青林甜甜一笑,道:“我换身衣服,拿几本书,很快的。”
季青林也笑了,她向来动作缓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,优雅雍容。有时候,光是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对镜护肤或抱着靠枕低头翻书,他就感到很享受。
阿姨见状,默默上前收拾茶水,端着杨惠卿特地找出来的那套年代久远的宜兴紫砂茶具,上面印有吴湖帆绘的竹。她小心翼翼地退下去,额上止不住地冒汗,不只是因为手里端的东西贵重,更是因为自己错报了消息。
虽然她是季母亲自挑选遣到光园来的,但她这样背地里传话,总会让季青林夫妇心里不自在。小夫人一直好说话又不多事,但她闯下这样的祸,小夫人不可能就这样让这件事过去。这厢,阿姨正忐忑不安,却不想季青林开口拦住了她:“平姨。”
阿姨稳住心神,端好了茶具才答话:“哎。”
“我们晚上不回来吃,您自便。”季青林看了她一眼,上前两步,压低声音道,“她不爱吃荤腥的,不用特意进补,平时就不要做了,不然产生什么误会,大家都尴尬。”
他意有所指,淡淡揭过。